書名 ／煉獄謎蹤 Judgment in Death (限)
作者 ／J.D. 羅勃 J.D.Robb（Nora Roberts娜拉‧羅勃特）
譯者 ／康學慧
系列別 ／ Romance Age199
出版社 ／ 果樹出版社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 ／ 2013/06/25
商品語言 ／ 中文/繁體
裝訂 ／ 平裝
級別 ／ 限制級（十八歲以下不得閱讀、購買）
ISBN 13 ／9789861659183
ISBN 10 ／9861659188
EAN ／9789861659183
【作者特色】
《紐約時報》暢銷榜常勝軍！
2007年受時代雜誌評選為世界百大影響力人物！
美國最受歡迎的女性小說作家。─《紐約客》雜誌
《出版家週刊》讚譽：才華橫溢又花樣百出的絕妙說書人。
一場暴風雪之夜、一支鉛筆、一本筆記本，開啟她的創作之路，1981年出版第一本書Irish Thoroughbred後，自此搖筆不墜，出版超過200本小說，且屢創佳績，目前是亞馬遜書店第三位電子書售出達百萬冊以上的作家。
1995年她以J.D. Robb為名，設時空背景為2058年所創作的「謎蹤」系列，甫出版就引爆美國出版界謎聲四起，紛紛揣測究竟是誰可以寫出如此精采的故事，有許多知名作家都在猜測的名單上。謎底揭曉後，大家驚嘆之餘，也更加肯定她的寫作才華。
她的小說不僅被改編成電視、電影，更邀請雪碧‧薛佛與費‧唐娜薇等大牌明星助陣，使得原著小說更加栩栩如生，她自己也牛刀小試，客串演出其中一部。
從1999年至2012年3月5日為止，在《紐約時報》共創下為數可觀的佳績：
1.暢銷書史上大事件、焦點人物
2.每本書均躍居暢銷排行榜，其中29本為謎蹤系列
3.位居排行榜單時間超過910週，換言之，17年每週都有書進榜
4.高踞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共52本，時間合計182週（約3.5年）
5.三部曲The Inn Boons Boro首本The Next Always榮登平裝書商業小說類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長達14週，同時奪下電子書小說類暢銷書排行榜寶座
6.2003年11月連續三個月出版《光之鑰》（RA004）、《知識之鑰》（RA014）、《勇氣之鑰》（RA030）均為平裝書暢銷排行榜第一名，時間長達4個月，其中《光之鑰》在榜上更盤據13週之久
【內容介紹】
他知道各式各樣殺人的理由。
但最猛烈、最強大的，莫過於為了保護心愛的人。
「我需要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時我是個不同的人，我需要做那個人，」依芙對若奇說。
一名警察在上城區的高級脫衣舞夜店遭人以狂暴手法毆打至死。
凶器是金屬球棒，動機是不解之謎。
現場總是留下一個染血的警徽，和三十枚信用銀幣。
三十枚銀幣有其宗教象徵。但倘若死者是猶大，那麼耶穌是誰？
這樁極度凶殘的命案使得依芙‧達拉斯小隊長焦頭爛額。
她抽絲剝繭，試圖揭開這家熱門夜總會的真面目。
煉獄是大審判之前最後懺悔的機會，此生犯下的罪行將決定來生的命運。
一位警察暗藏的秘密將導致無辜的靈魂墮入罪孽天譴……
【媒體推薦】
結合了未來、懸疑和浪漫，成為獨一無二的系列好書。
—The RomanceReader.com，「羅曼史讀者」網站
第一章
她站在「煉獄」中研究死亡。血液、血塊，殘暴的沾沾自喜。死亡降臨此地，如同任性發怒的幼兒，滿是激動、狂熱與不顧後果的暴虐。
謀殺往往會造成一片狼藉。無論是經過精心策劃或一時衝動出手，總會留下慘不忍睹的爛攤子等別人去收拾。她的職責便是在謀殺的斷垣殘壁中跋涉，撿拾證據並加以拼湊，將被偷走的生命重組回全貌，並藉此找出凶手。
二○五九年的春季姍姍來遲，凌晨時分，她的靴子踩著大海般的碎玻璃，發出喀喀聲響。她冷靜的棕眸檢視現場：碎鏡子、破酒瓶、斷裂的木頭。牆上的螢幕被砸爛，貴賓室雅座傷痕累累滿是凹痕。凳子與豪華沙發的椅面被撕裂，變成繽紛的皮革碎片和布條。
這裡原本是家高檔脫衣夜總會，如今成了昂貴的垃圾堆。
而原本是個男人的軀體躺在弧形的寬大吧檯後，如今成了倒臥在血泊之中的受害者。
依芙‧達拉斯小隊長蹲在他身邊。她是警察，因此他屬於她。
「男性、黑人。將近四十歲。頭部與軀幹皆有大量外傷。數根骨頭斷裂。」她由蒐證工具箱中取出溫度計，測量遺體及四周的溫度。「致命傷應該是頭顱碎裂，但他死了之後依然繼續遭到毆打。」
「他幾乎四分五裂了。」
依芙低哼一聲贊同助手的感想。眼前的死者身強體壯、正當盛年，身高一八八、體重一百○五公斤，全是結實的肌肉。
「畢博迪，妳觀察到什麼？」
畢博迪自動換個姿勢，視線集中於遺體。「死者……呃，死者似乎由後方遭到襲擊。很可能第一下就要了他的命，至少也讓他神智不清。凶手繼續地一再攻擊。由血液與腦漿噴濺的模式判斷，頭部創傷令他失去力量，倒地之後繼續挨打，很可能已經喪失了意識。一些傷口可以斷定是死後造成的。那根金屬球棒很可能是凶器，凶手體力過人，很可能由藥物引發，現場顯示出過度暴力。吸食宙斯的犯人常有這種表現。」
「死亡時間為凌晨四點整，」依芙說完之後回頭抬起視線看畢博迪。
她的助手一身漿挺熨平的制服，正經八百到了極點，長度到下巴的黑髮上戴著制式警帽，角度分毫不差。她有雙好眼睛，依芙想著，清澈深邃。現場恐怖的景象使她臉色有些蒼白，但她還撐得住。
「動機呢？」依芙問。
「看來是搶劫，收銀機被打開，裡面的錢都不見了。信用機也遭到破壞。」
「嗯哼。這種高檔的地方應該以信用交易為主，但多少也有些現金。」
「宙斯上癮的人會為了搶零錢而殺人。」
「沒錯。但酒吧已經打烊，死者單獨和毒蟲在這裡做什麼？他怎麼會讓吸食宙斯的人進到酒吧裡？還有……」她噴了護膜的手由血河中撿起一枚銀色信用代幣。「為什麼毒蟲會留下這些代幣？遺體四周散落了許多這種銀幣。」
「說不定只是掉了。」但畢博迪覺得她沒看出依芙觀察到的重點。
「有可能。」她撿拾著銀幣一邊數，共三十枚，她放進證物袋中交給畢博迪，接著拿起金屬球棒。上面沾滿鮮血與腦漿。她判斷長度大約六十公分，重量不是鬧著玩的。
絕對不是鬧著玩的。
「這是實心金屬棒，不是毒蟲能在廢棄建築找到的。調查後應該會發現這根球棒屬店家所有，原本就放在吧檯。畢博迪，我們會查到死者認識凶手，很可能是打烊之後相聚小酌。」
她瞇起雙眼想像。「或許他們起了口角，爭執越演越烈。很可能凶手早已心懷殺機。他知道棒子在哪裡。他進到吧檯裡。他以前也進去過，所以死者不疑有他。他並不擔心，所以膽敢背對著凶手。」
她轉過身，測量遺體姿勢與噴濺血跡。「第一擊導致他的臉撞上後側牆面的玻璃。看他臉上的傷口就知道，這麼長、這麼深，絕不是被碎玻璃劃到。他勉強轉過身，凶手第二次出手，打中他的下顎。力道使他再次轉過身。他抓住這裡的架子一起倒下，酒瓶破裂。這時凶手給予致命一擊，將他的頭顱像雞蛋一樣打破。」
她再次蹲下、往後跪坐。「接下來凶手一陣亂打，然後搗毀整間夜總會。可能是出於暴怒，也可能只是製造假象。但是他相當清醒，離開前還回來看他做的好事。結束之後他將棒子扔在這裡。」
「他想製造搶劫的假象？想讓人以為是毒蟲濫殺？」
「沒錯。不然就是死者很白癡，而我太看得起他。遺體和四周的現場都拍好了嗎？所有角度都拍攝到了？」
「是，長官。」
「把他翻過來吧。」
依芙翻動遺體，碎裂的骨頭有如一袋破陶片隨之移動。「要命。噢，真要命。」
她由冰冷凝結的血窪中拿起染血的證件，用噴上護膜的拇指抹去照片與警徽上的血。「他是自己人。」
「他是警察？」畢博迪上前。現場忽然一片死寂。在酒吧外面做事的鑑識人員和蒐證小組的交談與活動不約而同地停止。
六張臉轉過來等著。
「泰吉‧柯利警探。」依芙神情肅穆地站起來。「他是我們的弟兄。」
泰吉‧柯利警探的遺體被裝進屍袋準備送往太平間，依芙站在一旁監督，畢博迪踏過滿地垃圾走來。「達拉斯，我查到基本資料了。他隸屬於一二八分局的緝毒組，由軍隊退伍之後從事警務工作八年，今年三十七歲，已婚，有兩個小孩。」
「他的紀錄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長官，非常乾淨。」
「查一下他是在這裡臥底或是單純兼差。我要這裡的保全光碟。」
「不見了。」一名鑑識人員匆匆走來，整張臉揪成一團。「全被拿走，一張也不剩。這家店的監視器涵蓋所有範圍，但這個混蛋把所有光碟全拿走了。什麼也沒留。」
「掩飾行跡。」依芙雙手插腰轉了一圈。這間夜總會有三層樓，舞臺在一樓，一、二樓都有舞池，最上層則是整排包廂。要涵蓋所有範圍至少需要十多台監視器，甚或不止。要拿走全部的光碟需要時間，也需要細心。
「他很熟悉這裡，」她判定。「不然就是天殺的保全高手。幌子，」她嘀咕。「破壞只是幌子。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畢博迪，查出這家店的所有人與經營者。在這裡工作的每個人我都要知道。我要瞭解這家店的組織結構。」
「小隊長？」一個表情煩躁的蒐證人員穿過凌亂現場而來。「外面有位市民找妳。」
「外面有一堆閒雜人等，不要讓他們進來。」
「是，長官，但這個人堅持要見妳。他說這是他的店，而且，呃……」
「呃什麼？」
「他說妳是他的老婆。」
「若奇娛樂公司。」畢博迪讀出掌上型電腦顯示的資料，提心弔膽地對依芙微笑。「猜猜誰是『煉獄』的主人？」
「我早該想到。」依芙無奈地大步向門口走去。
兩個小時前他們道別出門各自上班，他現在的模樣和當時毫無二致。瀟灑俊美。他在深色西裝外面穿了件薄大衣，微風撩動衣袂也吹開黑髮，露出詩意的罪惡臉龐。他戴著深色墨鏡阻擋刺眼陽光，更添成熟與高雅。
她走出來時他取下墨鏡，耀眼藍眸對上她的眼睛。他將墨鏡收進口袋，揚起一道眉毛。「早安，小隊長。」
「我一進來就有股不祥的預感。這個地方很有你的味道，對吧？可惡，為什麼每樣東西你都得擁有？」
「那是我童年的夢想。」他的聲音航過愛爾蘭，染上它悠揚的腔調。他望著她身後的警方封條。「看來我們都遇上了一些不便。」
「你非得告訴蒐證人員，我是你老婆？」
「妳確實是我老婆，」他輕鬆自若地說，視線移向她的臉。「這個事實讓我每天都很愉快。」他拿起她的手，拇指輕輕撫摸她的婚戒，她掙脫甩開。
「請勿動手動腳。」她嘶聲告誡，他不禁莞爾。
「幾個鐘頭前妳不是這麼說的。事實上——」
「閉嘴，若奇。」雖然來處理現場的警員大都在店裡，外面那些也距離很遠不會聽見，但她依舊四下張望。「這是警方辦案。」
「我聽說了。」
「誰跟你說的？」
「發現遺體的清潔領班。他先打電話報警，」他指出。「但出了這種事他當然會向我報告。怎麼回事？」
他的生意再度和她的工作纏在一塊。第無數次了。為此動怒抱怨毫無意義。她安慰自己至少他可以幫忙省下惱人的文書工作，他有能力也有意願。
「你有個姓柯利的酒保嗎？泰吉‧柯利？」
「不確定，我查查看。」他由胸前口袋拿出薄型電子記事簿，輸入資料查詢。「他死了？」
「死透了。」
「沒錯，他是我的員工，」若奇確認，愛爾蘭口音多了幾分冰冷。「在我手下工作三個月了，兼職人員，一週上班四個晚上。他有妻兒。」
「是啊，我知道。」他很在乎這些事情，每次都讓她內心十分感動。「他是警察，」依芙說。這次他兩邊的眉毛都揚了起來。「你的資料裡沒有這一筆吧？」
「對。看來我的人資主管不夠細心。這個問題很快會解決。我可以進去嗎？」
「可以，但是要再等一下。你擁有這家店多久了？」
「差不多四年。」
「全職與兼職員工一共多少人？」
「小隊長，我會提供資料並回答所有相關問題。」他的眼神閃著惱怒，自行往門口走去。「但現在我想先看看我的店。」
他推開門，大致觀察破壞的程度，接著專注看著黑色屍袋被搬上輪床，醫檢人員將這玩意暱稱為嬰兒車。「他怎麼死的？」
「凶器是金屬球棒。」她看著若奇望向吧檯，玻璃上的血跡有如無法理解的畫作。「挨了幾下之後他就沒有感覺了。」
「妳被球棒打過嗎？我有。」他不等她回答。「那種感覺很不愉快。說是搶劫似乎太過牽強，即使場面失控也說不通。」
「為什麼？」
「這裡有很多高級酒，可以滿足酒癮相當長的時間，要銷贓也很容易。何必砸破可以賣錢的東西？搶劫這種地方不是為了那點現金，而是為了存貨或是部分設備。」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
她的這句話逗得他露出笑容。「當然。這是我身為店東與守法公民的經驗。」
「是喔。」
「保全光碟呢？」
「不見了。凶手全部拿走了。」
「由此可見他事先研究過這裡。」
「一共有多少台監視器？」
若奇再次看著電子記事簿上的資料。「十八台。一樓九台、二樓六台，最上層的兩台鳥瞰全場。我自己先說省得妳問，打烊時間是三點，員工三點半下班。我們這裡採現場演出，最後一場兩點結束。樂團和藝人——」
「舞孃。」
「隨妳，」他溫和地說。「他們在那個時間下班。名單與排班表一小時內給妳。」
「謝了。為什麼選『煉獄』？」
「店名？」他浮現出若有似無的笑容。「因為我喜歡。神父會告訴妳，煉獄是贖罪、懺悔的所在。有點類似監獄。我則認為那是保有人類身分的最後機會，接下來就得扛起翅膀和光環，或是面對火刑。」
「你比較偏好哪一種？」她好奇地問。「翅膀還是火刑？」
「我喜歡當人類。」輪床從旁邊經過，他摸摸她的短髮。「我很遺憾。」
「我也是。紐約市警探有理由在煉獄臥底嗎？」
「我不曉得。當然有些客人可能做出紐約警保局不贊同的行為，但太過分的時候店裡會通報我，而我沒有接獲這類報告。也許有毒品買賣在包廂裡或檯面下進行，但數量不大。如果有大規模交易我一定會知道。舞孃必須有執照才能提供特別服務，其中幾個有。未成年人不准進門，無論是來消費或工作都不行。小隊長，雖然不太嚴格，但我自有一套規矩。」
「我不打算找你麻煩，我只想瞭解大致的狀況。」
「光是我出現在這裡，妳已經很火大了。」
她沒有馬上回答，晨風將參差短髮吹得凌亂。醫檢人員開門送柯利出去，日間的喧囂轟然撲進夜總會。
交通已經十分繁忙。車輛堵塞，駕駛暴躁不耐煩，天空中滿是通勤飛行器。她聽見一個早起的餐車小販叫住他們問：「怎麼回事？」
「好吧，我的確因為你在這裡而火大。你上次來是什麼時候？」
「好幾個月前。這裡的經營很完善，不需要我親自打理。」
「誰幫你經營？」
「茹伊‧麥克林。我會把她的資料也給妳。」
「越快越好。你想看一下店裡的狀況嗎？」
「我要先瞭解原本的樣子，不然看了也沒意義。不過，瞭解之後我想進去察看。」
「我會交代下去。畢博迪，什麼事？」她轉向助手，她從剛才就在旁邊清嗓子。
「抱歉，長官。我想報告一下，我聯絡了死者的分局長。他們準備派死者的同事與諮商師去通知家屬。他們想知道是否需要等妳，或是他們去就行。」
「請他們稍待，我們馬上過去會合。我得走了，」她對若奇說。
「小隊長，我一點也不羨慕妳的工作。」因為他需要，所以拿起她的手十指交扣。「不過我不打擾妳了。妳需要的資料我會盡快準備好。」
他往門口走去，她叫住他：「若奇？很遺憾你的店被搗毀。」
「不過是些木頭和玻璃，這種東西多得是。」他回頭看著她。
他離開之後關上門，依芙喃喃說：「騙人。」
「長官？」
「有人惹火他了。他絕不會輕易罷休的。」依芙重重嘆息。「來吧，畢博迪，我們去見遺孀，解決最困難的部分。」
柯利一家住在東城一棟中等高度的公寓，環境還可以。這種地方的住戶通常是年輕新家庭與退休老夫妻。因為不夠新潮所以無法吸引單身客，但價格又超過打拚族能負擔的範圍。
這是棟簡單的多隔間公寓，都會戰爭後興建，修整後雖然稱不上高雅但至少宜人。
門戶保全是很基本的密碼鎖。
依芙並排停車、啟動值勤燈，遠遠就看到那兩個警察。
女士的打扮很時髦，尖端為金色的頭髮從兩側往前勾，頂點落在臉頰上。她戴著太陽眼鏡，身穿並不高檔的深藍色套裝。腳上的兩吋高跟鞋讓依芙看出她是內勤人員。
依芙確信她是高層警官。
男警察很挺拔，稍微有些中廣。他放任豐厚的頭髮變白，神情平穩沈靜，白髮在微風中輕舞。他穿著警察鞋，鞋底紮實、鞋面擦到發亮。他的西裝外套有點緊，袖口略微磨損。
依芙判斷他相當資深，一路由小警員做到外勤警官，最後轉任文職。
「達拉斯小隊長。」那個女人上前，但沒有客套握手。「我認得妳。妳在媒體上鋒頭很健。」雖然她的語氣平淡，然而感覺得出充滿不屑。「我是一二八分局的羅斯隊長，這位是我屬下的克魯尼巡官。他是遺屬諮商師。」
「謝謝兩位等候。這位是我的助手，畢博迪警員。」
「小隊長，偵察進度如何？」
「柯利警探的遺體已送往醫檢處，將最優先處理。通知家屬後，我會立刻寫好報告。」
一輛巨型巴士在半條街外停下，發出轟然巨響，她不想拉開嗓門大吼，只好等車離開。
「羅斯隊長，目前我掌握到的狀況很有限，只知道今天凌晨一位警官於打烊的夜總會中遭人毆打致死，手法極度殘暴。該警官在這家夜總會兼職擔任酒保。」
「搶劫？」
「不太像。」
「那麼妳認為動機是什麼？」
依芙的心中埋進了一顆厭惡的種子，她知道一不小心便會蔓延潰爛。「以目前的偵察階段，我尚未對動機有任何想法。隊長，妳想站在街頭考我，或等我交出報告後慢慢看？」
羅斯張口未語，接著深吸一口氣。「妳說得有道理，小隊長。柯利警探在我手下工作五年了。我就直說了吧，我希望這起案件能交由本分局調查。」
「羅斯隊長，我能體會妳的感受。我只能保證，只要我擔任承辦人，一定會全心全意投入柯利警探命案的調查。」
摘下該死的墨鏡，依芙想著，我要看到妳的眼睛。「妳可以申請轉換調查，」依芙接著說。「但我也跟妳直說，我不會輕易放手。今天早上我站在他的遺體旁邊，看見他遭到怎樣的對待。妳不可能比我更想抓到凶手。」
「隊長。」克魯尼過來輕輕按住羅斯的手肘。他淺藍色的眼睛旁有許多小細紋，使他顯得疲憊但可靠。「小隊長，現在大家都很激動。所有人都一樣。但我們有更重要的任務。」
他抬起視線，望向四樓的一扇窗戶。「無論我們多難過，絕對比不上遺屬的悲痛。」
「沒錯，你的話很有道理，雅特。我們快去通報吧。」
羅斯轉向大門，用萬能密碼開鎖。
「小隊長？」克魯尼放慢腳步。「我知道妳想詢問泰吉的妻子佩琪。可以請妳暫時不要逼得太緊，好嗎？我能體會她的感受。幾個月前我的兒子因公殉職，那種哀慟會在人的心上挖個大洞。」
「克魯尼，我不會趁她情緒低落的時候欺負她。」依芙推門進去，轉念一想又回過頭。「我不認識他，」她用比較平靜的語氣說，「但他被謀殺了，而且他是警察。對我而言這樣就夠了。可以了吧？」
「嗯。嗯，我知道了。」
「老天，我討厭這種事。」她跟著羅斯走向電梯。「你都是怎麼做的？」她問克魯尼。「諮商工作。你怎麼受得了？」
「老實說，我之所以被找去做這份工作，就是因為我善於讓人心情平靜。冥想，」他微笑著補上一句。「我答應接下遺屬諮商的工作，原本只想試一試，但後來發現我可以有所貢獻。我明白他們的心情、所經歷的每一個階段。」
進電梯時他抿著嘴，笑容早已消失。「我能夠忍受，是因為或許能幫上忙……就算只有一點點。諮商師如果也是警察更能安慰家屬。過去幾個月我發現身為失去親人的警察，效果更好。小隊長，妳曾經失去家人嗎？」
依芙腦中閃過昏暗的房間，渾身是血的男人，小時候的她全身破破爛爛瑟縮在牆角。「我沒有家人。」
他們走出電梯，克魯尼淡淡說了句：「這樣啊……」
她一看到他們就知道了，總是這樣。警察的配偶一開門就心裡有數。無論用何種說法都一樣，完全沒有差別。門一開，人生便發生了無法逆轉的變化。
他們甚至沒機會敲門。
佩琪‧柯利很漂亮，黑皮膚光滑細緻，黑色濃密鬈髮剪得非常短。她一身外出裝扮，一個小嬰兒用揹帶綁在胸前，身邊的小男孩牽著她的手，在門口開心跳舞。
「盪鞦韆！盪鞦韆！」
但他的媽媽動彈不得，眼眸中的歡樂瞬間消逝。她舉起一隻手按著寶寶貼住心口。
「泰吉。」
羅斯摘下墨鏡。她的眼睛是冰冷的藍色，生硬而沒有表情。「佩琪。我們需要進去一下。」
「泰吉。」佩琪站在原處緩緩搖頭。「泰吉。」
「好了，佩琪。」克魯尼過去摟住她的肩膀。「我們先坐下吧。」
「不、不、不。」
小男孩哭了起來，嚎啕著猛扯媽媽的手，但她毫無反應。羅斯和依芙用同樣倉皇失措的眼神看著他。畢博迪輕輕走過去，配合他的身高蹲下來。
「嗨，小朋友。」
「盪鞦韆，」他可憐兮兮地說，大顆淚珠自圓嘟嘟的臉頰滾落。
「好。小隊長，我可以帶這個孩子出去嗎？」
「好主意。好想法。」隨著哭聲，她的胃揪成死結。「柯利女士，請允許我的助手帶妳的孩子出去一下。我覺得這樣比較好。」
「他叫查德。」佩琪低頭看孩子，眼神彷彿在作夢。「我們本來要去公園，就在兩條街外。去盪鞦韆。」
「柯利女士，我帶他去。我們不會有問題。」畢博迪熟練地抱起他放在腰間，依芙不禁蹙眉。
「嘿，查德，你喜歡大豆熱狗嗎？」
「佩琪，女兒我先幫妳抱。」克魯尼輕柔地解開揹帶、取下寶寶，接著竟然隨手遞給依芙，她萬分驚恐地說：「噢，聽著，我不——」
可惜克魯尼已經領著佩琪向沙發走去，扔下依芙抱著那包東西。在她眼中那就像一個大包袱。她苦著臉往下看，一雙黑色大眼睛抬起來好奇地看著她，她的掌心開始冒汗。
當寶寶發出「咕」的一聲，她嘴裡一滴唾沫也不剩。
她四處張望求救。克魯尼和羅斯一左一右坐在佩琪身邊，克魯尼低聲說話。屋子很小，充滿生活的痕跡，地毯上到處都是玩具，空氣中有種她不認得的氣味——爽身粉、蠟筆和糖果。小孩的氣味。
她看到椅子旁有一個籃子，裡面裝滿剛摺好的乾淨衣物。太完美了，她想著，以處理土製炸彈的動作小心翼翼將寶寶放進裡面。
「不准亂跑，」她輕聲說，彆扭地拍拍她柔細黑髮。
她終於能夠呼吸了。
她回到客廳，看到佩琪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縮成一團不斷地前後搖晃，克魯尼握著她的雙手。她沒有哭出聲音，但眼淚如大雨落下。
依芙站在一旁以免礙事，靜靜看著克魯尼工作，他們兩個站在遺孀身邊給予支持。這就是所謂的家人，無論究竟有多少價值。在這種悲劇時刻，只有家人能給予安慰。
哀慟如濃霧籠罩客廳。她知道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才會消散。
坐下之後佩琪第一次開口：「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不。」克魯尼緊握她的雙手，等她抬起頭。他知道遺屬需要看著諮商師的眼睛。要他們信任你並得到安慰，便必須在你的眼中看到信任與安慰。「當然不是。」
「如果不是因為我，他也不需要去那裡上班。潔莉出生之後我不想回去上班。我想待在家裡。專職母親的薪水遠遠比不上——」
「佩琪，泰吉很高興妳願意待在家裡照顧孩子。你們母子是他的榮耀。」
「我不能——查德。」她掙脫雙手摀著臉。「我要怎麼跟他說？沒有泰吉我們要怎麼活下去？他在哪裡？」她放下雙手，茫然環顧四周。「我要見他。說不定只是弄錯了。」
依芙知道這時候該她上場了。「很抱歉，柯利女士，沒有弄錯。我是達拉斯小隊長，負責偵察這起案件。」
「妳看過泰吉。」佩琪顫抖著站起來。
「是。請節哀。柯利女士，可以跟我談談嗎？幫我查出是誰做了這種事？」
「達拉斯小隊長，」羅斯開口制止，但佩琪搖頭。
「不、不。我想說。泰吉一定希望我說。他一定希望……潔莉在哪裡？我的寶寶呢？」
「我，呃……」依芙又開始不知所措，比了比那包東西。
「噢。」佩琪抹去臉上的淚水，露出微笑。「她好乖。貼心的小可愛。她很少哭。我把她放進嬰兒床好了。」
「我來吧，佩琪。」克魯尼站起來。「妳跟小隊長聊聊。」他靜靜看了依芙一眼，表情滿是憂傷與理解。「泰吉一定也這麼希望。要我幫妳聯絡什麼人嗎？妳姊姊？」
「好。」佩琪吸一口氣。「好，麻煩你。請幫我聯絡卡拉。」
「羅斯隊長會幫忙聯絡，對吧，隊長？我去把寶寶放到床上。」
羅斯掙扎了一陣，終於咬牙答應。依芙看出她很惱怒，一點也不奇怪。克魯尼以溫和的手法奪走了主控權。這個女人不喜歡手下的巡官命令她。
「好，沒問題。」她最後再看依芙一眼，轉身走進隔壁的房間。
「妳和泰吉同組嗎？」
「不是。」
「對了、對了，妳當然不是。」佩琪揉揉太陽穴。「妳應該是重案組的人。」她開始崩潰，發出類似啜泣的聲音。依芙滿懷敬意看著她重新振作起來。「妳想知道什麼？」
「妳丈夫今天早上沒回家，妳不擔心嗎？」
「不。」她伸手向後撐著沙發扶手慢慢坐下。「他說過夜總會下班之後可能會直接去局裡。他有時候會這樣。他說打烊之後要和一個人會面。」
「誰？」
「他沒說，只說打烊之後有人要去找他。」
「柯利女士，妳知道有誰企圖對他不利嗎？」
「他是警察，」她簡潔地說。「妳知道有誰企圖對妳不利嗎，小隊長？」
有道理，依芙點點頭。「有特別值得注意的人嗎？他跟妳提過嗎？」
「沒有。泰吉不把工作帶回家。可以說是他的原則吧。他不希望家人受影響。我甚至不曉得他在辦什麼案子。他不喜歡談工作的事。他很煩惱。」
她雙手緊緊交握放在腿上，垂下雙眼注視著。依芙察覺她在看手上的金婚戒。「我感覺得出來他有煩惱。我問他怎麼回事，但他找了個理由搪塞。泰吉就是那樣，」她擠出顫抖的笑容。「他有點……一些人可能會說是大男人的毛病，但他就是那樣。他的觀念相當老派。他是個好人。最棒的爸爸。熱愛工作。」
她緊抿雙唇。「如果是因公殉職他一定會覺得很光榮。但不是這樣。對他做出這種事的人奪走了他的榮耀。由我和孩子身邊奪走他。怎麼會這樣？小隊長，怎麼會這樣？」
依芙沒有答案，只能繼續問下去。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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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閱文章引用自：http://love.doghouse.com.tw/barkingnews/hot/hot_book.asp?bookid=7461#pre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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