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看過的原創小說,會試著介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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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 / 庶女攻略
作者 / 吱吱
<來一段試閱吧>
楔子
羅府後花園的迴廊裡,十娘揪著十一娘的衣襟,滿臉憤恨:「妳給我脫下來!妳給我脫下來!」小小的十一娘被揪得趄趄趔趔,大大的眼睛噙著晶瑩的淚水,卻嘴角緊抿,不發一言。
十娘身邊的丫鬟碧桃和紅桃,一個低頭望著自己腳下的青石磚,一個側臉望著台階旁那株光禿禿的玉蘭樹,都裝沒有看見。
十一娘身邊的丫鬟水蘇看著就歎一口氣,上前抱住了十一娘,笑著對十娘道:「十姐,十一姐沒皮襖,幾件棉襖都做得薄,這天氣一冷,可不就連門都不敢出了。楊姨娘就把您的皮襖借十一小姐穿穿,等會去給大太太請了安,立刻就還給您。」
十娘聽說是生母楊姨娘把自己的皮襖借給十一娘的,滿臉狐惑地望向碧桃。
碧桃在水蘇開口的時候已抬起頭來觀察十一娘的神色,見十一娘望著她,她立刻笑著點了點頭:「十姐,您的皮襖是楊姨娘借給十一姐的。」
十小姐聞言,臉上的表情有所舒緩,揪著十一娘的衣襟的手漸漸放鬆:「姨娘借給妳的,妳也不許得意,給母親請了安,立刻給脫還給我。」
水蘇見這個混世魔王鬆了口,她也鬆口氣,笑著保證:「十姐放心,請完安,立刻把皮襖還了。」
十娘很滿意這樣的回答,微微點頭,鬆了手。
水蘇也站了起來,準備帶著十一娘去正房給大太太請安。
誰知就在這時,十一娘突然跋腳朝前跑去:「我要告訴母親,妳欺負我!」
十娘惱羞成怒,立刻跑了上去:「我打死妳這個小油嘴。」
幾個丫鬟大驚失色,正要追上去,就看見手長腳長的十娘已三步並做兩步追上了十一娘,抓住十一娘的頭髮就要把她往一旁的牆上撞:「妳還敢去告狀……」
人小腿短的十一娘捂住頭髮,痛得嚶嚶哭了起來。
碧桃和紅桃見自家小姐得了先,也不忙著去勸,遠遠地站在那裡看著。
水蘇上前去勸,卻又不敢用力把十娘拉開,圍著她們團團轉:「十姐,您別這樣……」
天氣寒冷,北風一吹,水就會凝成了冰。清掃過落雪的青石磚沾了雪水,就更滑了。推推搡搡中,十一娘跌倒在地,頭撞到了白石柱基上,綻開了一朵血色的花,人事不醒。
第一章 冬日
連下了幾天的雪,屋脊、樹梢、地面白皚皚地鋪上了一層寒霜,從糊了櫺紗紙的窗櫺映進來的光線比平常明亮了很多,屋子裡就有了一種晶瑩的清輝。
十一娘放下看了一半的《大周九域志》,推窗眺望。
綠筠樓外的樹林全都籠罩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偶有風吹過,歇在黃楊樹梢上的雪絨球簌簌落下,就會露出綠色的葉子,讓人看了精神一振。
原來她所在的余姚在杭州府西北,西南有大滌山,西北有徑山。南有苕溪,發源於於潛縣天目山……
資料太少了!
以前她也曾經到過余姚,不過,那次是出差。當事人的妻子帶著孩子躲回了余姚老家。她找到余姚,說服當事人的妻子放棄了孩子的監護權。做為律師,她得到一筆七位數字的報酬。這是她職業生涯中的第一桶金!
想到這裡,十一娘不由歎一口氣。 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
來到這裡三年,她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羅府內宅的二門——送羅府的大太太,也就是她的嫡母許氏到慈安寺上香。
余姚現在是什麼樣子?離杭州有多遠?與她有什麼關係?
就算是知道了這一切並且親眼看到了,又有什麼用?
此世界已非彼世界!
十一娘長歎一聲——如要藉著這口氣把以前的東西都吹開般!
「十一小姐!」丫鬟濱菊端著熱茶和小酥餅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十一娘的額頭抵在一旁的窗櫺上,「您又把窗戶打開了。今天有北風。」說著,她將茶盤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上前去攙她,「今天做的是梅花餡的酥餅,您嘗嘗。」
三年前,這具身體摔了一跤,昏迷了三個月,然後又在床上躺了半年。如果沒有濱菊和另一個丫鬟冬青的細心照顧,她就算莫名其妙地穿到這具身體裡也不可能活下去。
十一娘不忍拂了她的好意,順從地坐到了桌前,接過她遞來的熱茶喝了一口。
醇厚的紅茶,加一點點的蜜蜂——她的最愛。
十一娘的眼睛不禁微微地瞇了起來,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
濱菊看著,嘴角就翹了起來,轉身去關了窗櫺。
樓上突然傳來「咚咚咚」地敲打聲。響在頭頂,讓人聽了心慌。
濱菊臉色一變,仰頭望著承塵,正欲說什麼,十一娘已如念經般地道:「忍她、讓她、避她、由她、耐她、不要理她,再過幾年,妳且看她!」
門口就傳來「撲哧」一聲笑。
十一娘和濱菊不由循聲望去,一個身穿桃紅色比甲的少女,提著個石青包袱,正依簾而立。
「冬青姐!」濱菊眼睛一亮,「妳可回來了!」說著,迎上去幫她提包袱。
冬青是虞縣的人,妹妹出嫁,大太太給了五天假,今天正是第四天,沒想到她沒到晌午就回來了。
「怎不在家多待一會?」十一娘笑道:「這樣的機會不多!」
「有什麼好多待的。」冬青任濱菊把自己的包袱接了過去:「哥哥娶了嫂嫂,這幾年又添了侄兒,家裡本來就窄,我回去了,還得騰房子……不如不回去。」
這兩年,冬青家裡全靠她當大丫鬟的月例大貼小補的。去年夏天,她哥哥想把隔壁的地買下來,手頭緊,她嫂嫂還來府裡找過她,想讓她幫著借幾個錢。
「這次又是為了什麼?」濱菊已斟了一杯茶給冬青。
當時,濱菊也借了五兩銀子給冬青,十一娘則當了兩根金簪湊了十兩銀子。
冬青沒有回答,只是笑著解開了濱菊放在圓桌上的包袱:「我娘給小姐做了幾雙鞋,讓我帶回來……」
她們說話的時候,樓上的「咚咚」一直沒停,這個時候變得更急促了,吵得人不得安寧。
樓下的三人卻神色依舊,好像坐在春風輕漾的花園裡般。
「……這個翠花手帕是給濱菊的……這個是醬的黃豆,給辛媽媽的……」
「今年又做醬黃豆了?」濱菊聞言笑瞇瞇,「看來妳們家今年收成不錯……小姐也愛吃,妳應該多帶些回來……」
冬青有些不好意思。
家裡人想得挺周到,連在十一小姐屋裡做粗活的辛媽媽都帶了東西,卻連一句還錢的話也沒有提……
她正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好,十一娘已笑著問她:「可去母親那裡謝恩了?」
冬青忙道:「去了。還遇到了許媽媽,給了兩罐子醬黃豆。」
十一娘笑著點了點頭。把冬青娘給她做的鞋拿了左右看:「冬青,妳娘的手藝真好……」
「那還用說。」濱菊在一旁笑道:「冬青姐就是得了真傳!」
不知道為什麼,十一娘就想起自己讀大學那會……春節後開學,各人帶了家鄉的特產回來給同寢室的姊妹們品嘗……只有自己,包裡永遠是超市裡能買得到的最貴零食……
她臉上的表情不免有幾份黯然。
冬青看著,不禁想起自己一直擔心的事來。
「十一小姐,」她聲音裡有幾分不安,「是不是為了我的事……」
十一娘一怔,片刻後才明白她在說什麼。
冬青人長得漂亮,行事沈穩,針線也做得好,被大太太身邊的姚媽媽看中了,想把她說給自己的侄兒做媳婦。偏偏姚媽媽這侄兒不僅人長得猥瑣,還是個喜歡嫖賭的,別說是十一娘,就是冬青也瞧不上眼。
年前,姚媽媽來和十一娘提了提。十一娘前腳還答應的好好的,說什麼能和姚媽媽結親,那是冬青的福份,待姚媽媽一走,她後腳就拿了給大太太打的絡子去了大太太處,一邊給大太太捶腿,一邊茫然地問大太太:「……姚媽媽說他侄兒滿院子的看姑娘,就相中了冬青……女兒整日和冬青在一起,也不知他侄兒在什麼地方見過冬青……」
大太太從此待姚媽媽就有些淡,這事自然也就黃了。可十一娘和姚媽媽的樑子也結下了!
過了一段時間,大太太又開始重用姚媽媽。姚媽媽腰也就挺了起來,還發出話來:「妳們看著,不出兩年,我就要那小賤人躺著我侄兒身下任他騎……」
這大周富貴之家不成文的規矩,丫鬟到了二十歲還沒有配人的,就要放出去了,免得有違天和。
冬青今年十八歲了……
十一娘的生母呂姨娘不免勸她:「何必為了一個丫鬟和姚媽媽有了心結……她可是大太太的陪房……妳自己的出路在哪裡都不知道,還巴巴地為個丫鬟得罪人……」
想到這些,十一娘就有些煩躁。
為冬青出頭,她並不後悔。
在羅家大院這種全是女人的地方生活,人善就會被人欺,連自己的丫鬟都護不了,誰還會把妳放在眼中。何況,冬青為她也付出很多……
她擔心自己的未來!
庶女、長得漂亮、母親不得寵……命運全掌握在大太太手裡。
如果大太太只是個說幾句好話就能糊弄的內宅婦人又好說,偏偏她出身錢塘望族,父親累官至禮部侍郎,從小跟著父親在任上,跑遍了半個大周,讀書寫字如男兒般養大。十三歲嫁到羅家,十五歲掌家,大老爺身邊抬了姨娘的就有六個,除了原是大太太貼身婢女的柯姨娘生下一個比嫡長子小九歲的庶子,其他的孩子,要麼夭折了,要麼是女兒……每次看到大太太那像菩薩般靜謐的臉,十一娘都有些如坐針氈的忐忑不安。
念頭閃過,十一娘不由神色奇怪地抬頭望了望頭頂的承塵。
綠筠樓三間兩層。一樓東邊住著十一娘,西邊住著十二娘,樓上住著十娘。
十一娘的生母呂姨娘和十娘的生母楊姨娘鬥了大半輩子,最後兩位姨娘都被十二娘的生母魯姨娘給收拾了……十娘想起來就讓丫鬟用大棒槌敲樓板,吵得她們兩人不得安寧。
十一娘能沈得住氣,身體裡畢竟有個成熟的靈魂,而只有七歲的十二娘也和她一樣沈得住氣,就不能不讓她刮目相看了。
「冬青姐別擔心。」看見到十一娘一言不發,屋裡的歡樂氣氛也不翼而飛,濱菊笑著安慰冬青,「不是還有兩年嗎?小姐那麼聰明,這兩年裡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
冬青神色一暗,欲言又止。
十一娘看著心中一動,想到了冬青回來時的神色。
她的神色有些嚴肅,問道:「冬青,姚媽媽是不是派人去妳們家提親了?」
冬青垂下了眼瞼。
猜測得到了無聲的確認,十一娘心裡「騰」地冒出一把火來。
她冷冷地「哼」了一聲,正欲說什麼,外面傳來小丫鬟秋菊有意拔高了的聲音:「姚媽媽,這麼大的雪,您怎麼來了?快,快進屋去喝杯熱茶去去寒。」
屋子裡的人俱是一怔。
濱菊已臉色蒼白地拉了十一娘的衣袖:「怎麼辦?怎麼辦?」
冬青一向溫和的目光中也有了幾分銳利。
「慌什麼慌?」十一娘笑著站了起來,神色自若地吩囑兩人:「冬青,妳去把上次大太太賞的大紅袍拿出來招待客人。濱菊,妳去迎了姚媽媽進來。」
她的鎮定感染了冬青和濱菊。
兩人「諾」了一聲,正要分頭行事,姚媽媽已親自撩簾而入,皮笑肉不笑地望著屋裡的三個人:「十一小姐,大太太請您過去一趟。」
第二章 姊妹
根據十一娘的目測,羅府佔地大約有三十來畝。東邊是芝芸館,中間是四知堂,西邊是雙杏院。雙杏院後門有一通往外河引水成湖的閘口,過了閘口,是個有十來間屋子的小院,叫臨芳齋,臨芳齋的東邊,就是羅府的後花園了。
而綠筠樓則在後花園的西北角。
十一娘帶著濱菊隨著姚媽媽出了綠筠樓,穿過連著綠筠樓和芝芸館的迴廊,很快到了芝芸館。
進門的時候,她們遇到許媽媽正帶著四、五個丫鬟婆子朝外走。
許媽媽是大太太身邊最得力的人,協理大太太管著內宅的錢物和人事。姚媽媽則協理大太太管著內宅的日常瑣事。
十一娘恭敬地喊了一聲,「媽媽。」
姚媽媽和濱菊則上前給許媽媽許禮,熱情地打招呼:「您這是忙什麼呢?」
許媽媽四十來歲,長得白白胖胖,雖然是大太太身邊最得力的人,但見人就是一臉的笑,羅府上上下下的人都願意親近她。
她笑著給十一娘行了禮,又給姚媽媽和濱菊回了禮,這才道:「大太太派我去慈安寺送香油錢。」
姚媽媽愕然,道:「不是那慈安寺的主持來取的嗎?」
許媽媽笑道:「大太太想再點盞長明燈。」
姚媽媽更覺得奇怪。
那慈安寺寺離這裡二十多里,往返得一天。既然要去,怎麼這個時候才動身?
她還欲再問,那許媽媽已和十一娘聊上了:「……還讓您惦著,特意讓冬青給我捎了醬黃豆來。」
十一娘笑得客氣:「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媽媽別客氣!」
「是您太客氣了。」許媽媽笑道:「上次是冬青的嫂嫂來吧?您當時也是讓冬青拿了兩罐給我。我當時就說,這是誰的手藝,怎麼就這麼好吃。我癡長了四十幾歲,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好吃的醬菜……」
兩一個是奉命來見大太太,一個是大太太之命去當差,都不敢多做停留,寒暄了幾句,各自散了。
姚媽媽領著十一娘去了大太太日常居坐宴息的一樓東間:「十一小姐坐坐,我去稟了大太太!」
她丟下十一娘和濱菊轉身上了樓,自有小丫鬟們上茶點招待她們。
濱菊不由打量起屋子的陳設來。
正面黑漆萬字不斷頭三圍羅漢床上鋪著虎皮褡子,床上小幾擺著掐絲琺琅的文王鼎、香盒。兩旁的高幾上擺著翡翠為葉玉石為枝的萬年青石料盆景,玻璃槅扇前一滑 太師椅上搭著石青底金錢蟒的椅袱,腳下的地磚光鑒如鏡,綽綽映著人影……
平常都是冬青陪著十一娘來芝芸館,這次十一小姐卻帶上了她。
這屋子的擺設與她上次來時大不相同。
上次她來的時候還有孝期,到處白茫茫一片,看著磣得人心慌。這一次,卻有種冰冷的華麗,讓她有種自慚形穢的不安。
想到剛才沒有機會在十一娘面前說的話,又看小丫鬟們都退到了門外,屋裡只留下十一小姐和她。濱菊不由上前幾步,低聲道:「十一小姐,要是萬一……冬青姐的事推不掉……您就應了吧!」說著,眼淚忍不住浮上來,目光中晶瑩欲滴,「這也是我們來時冬青姐囑咐我跟小姐說的話。還說我們以後要求人的地方多著,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惹得大太太不高興……」
十一娘望著手邊麻姑獻壽粉彩茶盅沒有做聲。
濱菊和她相處了三年,知道她看上去隨和,下了決心的事卻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不由低聲勸她:「要是心痛冬青姐,以後嫁了人,點了她兩口子做陪房。有了撐腰的人,憑冬青姐的人才,日子一樣能過好……」
「小心隔壁有耳。」十一娘輕輕的一句,卻讓濱菊臉上一紅。
她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唯唯地「嗯」了一聲,站在十一娘身後不敢再說話。
當陪房!
兩個丫頭想得到好,可就算是事到無可奈何時想走這條路,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只怕還需要花大力氣周旋一番。
十一娘不由苦笑。
芝芸館僕婦眾多,又有幾位姨娘在大太太面前湊趣,向來氣氛熱鬧。她今天一路走來,卻只見幾個小丫鬟,而且還個個神色間有幾份小心……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難道是姚媽媽在大太太面前說了什麼話?
就像上次她誘導大太太,說姚媽媽的侄兒依仗著姚媽媽在大太太面前當差,窺內院一樣……大太太為了教訓自己所以才遣了身邊的人?
十一娘腦子飛快地轉著。
今天早上晨昏定省的時候大太太都好好的,還笑吟吟地說自己做的山藥糕好吃,讓她明天再做幾個送來,還賞了自己一根金鑲青石壽字玉簪……如果有什麼變故,那就是自己走了以後……可惜姚媽媽跟得緊,自己不能脫身,要不然,大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珊瑚一向和冬青走的近,問她一問,也可以知道些蛛絲馬跡……
想到這裡,她摸了摸來前特意插上的那根金鑲青石壽字玉簪……希望大太太等會看到這根玉簪能想起這幾年自己在她面前的乖巧溫順來,能說話行事給自己留幾份顏面。
十一娘雖然在心裡暗自打算著,但身體卻像一根緊繃著的弦,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不一會,她就聞到有淡淡的檀香,聽到輕輕的腳步聲和窸窸窣窣地衣裙摩擦聲。
大太太常年禮佛,身上總有一股檀香味……
十一娘忙站了起來,就看見簾子一晃,一個穿著茜紅色棉紗小襖的少女扶著個舉止身材高挑的端莊婦人走了進來。
她們後面魚貫著跟了七、八個丫鬟婆子,那姚媽媽也在期間。
「大太太!」十一娘笑著迎了過去,虛扶住了婦人的另一個手臂。
「看妳們倆!」大太太笑容親切溫和,「好像我七老八十似的走不動了。」
「母親年輕著呢,怎麼會走不動?」紅衣少女奉承她,「是我們想趁著這機會和母親近親近,您可不能戳穿我們。」她語氣嬌憨,有種少女不諳世事的天真爛漫,讓人聽了只覺得俏皮可愛。說著,她又笑著問十一娘:「妳說是不是?十一妹!」
「是啊!五姐。」十一娘笑盈盈地望著她,好像很欣賞她的開朗活潑般。
這少女是十一娘的姐姐五娘,羅府四爺羅振聲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們的生母柯氏,在姨娘中排行第三。原是大太太從娘家時就在身邊服侍的貼身婢女,雖然後來被抬了姨娘,又生了一兒一女,卻還和以前一樣,歇在大太太臥室外的貴妃榻上,盡心盡力地服侍著大太太。大太太待她也很親厚,把她生的五娘和四爺帶在身邊,同親生的元娘和大爺一樣教養。情份不同一般。
大太太見她們姐妹親熱,笑容裡就添了幾份滿意。
她先是安慰般地拍了拍十一娘的手背,然後伸出食指點了五娘的額頭一下:「就妳能幹!在我面前也敢排揎妳妹妹!」
話裡帶著種放縱的親暱,五娘自然不把大太太的話當真,嘻嘻笑著問十一娘:「母親說我排揎妳,妳說,我排揎妳了沒有?」
十一娘不答,只是掩袖而笑。
五娘就拉大太太的衣袖,撒著嬌:「您看,您看十一妹也沒話說。您就是偏心,生怕十一妹受了一點點的委屈。怎麼也不憐惜憐惜我,是和十一娘一樣,受不得一點委屈的!」
大太太被她的孩子氣逗笑了。拉著五娘的手坐到了羅漢床上:「好,好,好。我冤枉了我們的五娘,讓五娘受了委屈。」又吩囑小丫鬟給十一娘端錦杌來。
「本來就是!」五娘嘟著嘴虛坐在羅漢床上,但看見丫鬟們端了茶進來,就起身端了一杯茶遞給大太太:「母親,喝茶!」
大太太笑著接了。
五娘又端了一杯給十一娘:「十一妹,喝茶!」
十一娘忙站起來接了。
五娘再給自己端了一杯。然後擠到十一娘的錦杌上坐了。用大太太能聽見的聲音和十一娘說著悄悄話:「妳看這茶……我剛才來的時候是龍井,現在是武夷。母親果然是很偏心的!」
幾句話逗得滿屋的人都笑起來。
大太太就指著五娘對身後的人道:「妳們看,妳們看,我怎麼就養出個潑猴來,天天鬧得我不安生。」
五娘聽了就往大太太懷裡鑽:「潑猴不鬧王母鬧誰?」
旁邊的丫鬟媳婦子也笑:「那也是大太太慣得。」
大太太扶著額頭「哎呀」、「哎呀」的,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一時間,屋子裡笑語殷殷,熱鬧非常。
十一娘坐在一旁掩袖而笑。
大太太見了,就正色地問她:「我聽簡師傅說,妳現在能繡雙面繡了?」
羅家請了老夫子在家裡教女兒讀書,也請了杭州府最有名的繡娘簡師傅在家裡教女紅,讓灶上的婆子教做羅家的私房菜。
十一娘尋思良久,選擇了在女紅和廚藝上下功夫。
冬青不免擔心:「女人家針線、吃食做得好的比比皆是,能吟詩作畫才是本事……」
「我這個樣子,做好本份才是應該。」十一娘朝著她擺手,示意她不要再多說,「要不是怕大太太覺得我蠢,學什麼都學不好,以後瞧我不起,我連這女紅、 廚藝也不會學。」從此一心一意跟著簡師傅學針黹。簡師傅看她用心,教得也歡喜,連自己的絕學「雙面繡」都傳給了十一娘。
<未完,精彩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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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 / 醜女如菊
作者 / 鄉村原野
<來一段試閱吧>
第一卷 癩皮醜女
第一章 醜女菊花的家庭
菊花割滿了一簍豬草後,便不顧露水,在鏡湖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發呆。
太陽已經升起,照在鏡湖上,泛起一片斑駁的霞光。
東邊,整個清南村都籠罩在這霞光裡,樹梢屋頂全蒙上一層瑰麗的色彩。一條小路從西邊小青山腳下菊花家牽出,蜿蜒伸展,沒入清南村深處。三三兩兩的樹木散落路旁,小路盡頭的清南村,或高或矮、或新或舊的房屋錯落有致,間雜著幾棵高大的古樹從這片房屋中間脫穎而出,俯視全村。
村子北面,大片的田地一直鋪到小清河邊,稻田裡的稻子已經收割完畢,只留下一排排整齊的稻茬樁子;田間地頭、河邊草地上,到處是怒放的金黃色小野菊,和那早起勞作的村民、河邊放牧的牧童一起構成了一副怡人圖畫。
看看這如畫般的鄉村風景,再看看鏡湖中倒映出的臉龐,菊花忍不住還是心中直抽痛——那如癩蛤蟆皮一樣的一串串肉瘤,遍佈兩邊臉頰,生生讓一個十二歲的如花少女變成了恐怖的妖怪!
其實,這菊花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菊花了,她的身體裡住進了一個叫林芝的來自異世的靈魂。
自從林芝在這個醜女菊花的身體裡甦醒過來後,整整三天,都是渾渾噩噩,疑在夢中!
她不過是奮鬥得滿心疲憊,厭惡了都市的喧囂,想到鄉下去過清靜的生活罷了,竟然被雷劈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這下可真的清靜了——不僅從原來的時空中被扔了出來,上天還給了她一副鬼見了也要躲避的尊容,呵呵!
她甚至不知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年代,雖然知道是有皇帝的,但皇帝是誰,那也是兩眼一抹黑。在原主那少得可憐的記憶裡,除了對家裡人和一個叫張槐的農家少年印象清晰一些外,連村裡人都是模糊的,幾乎少有其他的信息——因為醜陋,她的生活是很封閉的!
林芝——哦,現在應該是菊花——站起身,拍拍那身補丁摞補丁的藍底白花衣褲,跺了跺露出腳趾頭的破布鞋,長吐出一口氣。
總要活下去,不是嗎?不能再疑惑失落下去了,懷念原來的世界,更是於事無補。
菊花忍不住在心裡自嘲,老天爺也算是讓她如願以償了。朋友曾經笑她,拚死拚活地考試,從農村擠進都市;過了那麼些年又逃離城市躲入鄉村,純粹是神經病!
她將竹簍挎到右邊肩膀上,準備回家。
一轉身,卻發現前邊金菊招展的草地上,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農家少年,手裡還拄著一擀鋤頭。他頭上挽著髮髻,紮著青色布巾,一身灰色粗布衣褲,膝蓋和胳膊肘還打了補丁。
此刻他正張大了嘴巴錯愕地看著菊花,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起身回頭。
她想,這不是那個拒絕娶自己的張槐麼?哦,應該是拒絕娶原主菊花才對——那時候她還沒過來呢!不過,現在自己成了菊花,也就沒啥分別了。
菊花細細地打量他,難怪人家不願意娶自己——少年長得高高壯壯的,眉峰高聳,狹長的眼睛,眼神明亮,挺直的鼻樑和憨厚的嘴唇,這樣一個少年要是願意娶自己這個醜女才怪呢!
她繼承了原來菊花的記憶,自是知道她很喜歡這個張槐,每每見到他都是心如鹿撞;沒見到的時候又渴望見到。他和菊花的哥哥青木關係很好,經常來她家裡,不知不覺就將這個小女孩的心給勾走了。
唉,才十二歲就情竇初開,談婚論嫁,實在是……
菊花靜靜地看著他,見他忐忑不安地瞅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等了一會,又不見他開口,她便一聲不吭地直接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沒法打招呼啊!
笑一下吧,那張臉笑起來鐵定嚇人;橫眉冷對吧,憑啥呀?人家想娶一個長得正常一點的姑娘有啥錯?於是,只好不吱聲了。
她雖然也傷心難過,卻絕不是因為張槐的拒婚——她煩著呢,哪裡有閒心想這事,況且那時候她還沒穿過來,對這事當然無法感同身受!
張槐瞧著遠去的醜女背影,覺得有些不對勁:咋這丫頭見了自己不像往常那樣膽小、眼光躲閃哩?還拿那一雙清瑩瑩的眼睛靜靜地瞅他,瞅得他心裡像被小貓的爪子撓過一樣,癢酥酥的!
她好像沒生氣,也沒傷心嘛!
不是說因為自己不想娶她傷心得跳湖尋短見麼?剛才見她坐在湖邊,還擔心她又要尋短見哩,自己可是悄悄地守了一早上,連活也耽誤了。
三天前菊花跳湖被人撈上來後,秦大夫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她救活。害得張槐被爹娘一頓臭罵,而且沒臉見好朋友青木。
可是,菊花雖然是個好姑娘,只是那張臉……
張槐心裡也很糾結——自己家窮,給不起柳兒娘要的彩禮,娘就說要自己娶菊花,這實在是讓人為難!
原來,兩家並沒有開始議婚——菊花上面還有一個哥哥還未說親哩——只不過是張槐娘托人上柳兒家提親,結果柳兒娘居然要二十兩銀子的聘禮,張槐娘一氣之下回家對張槐說道:「那柳兒有啥好?要我說還是菊花更溫柔賢惠一些。雖然臉不好看,可是個過日子的好姑娘。漂亮能當飯吃?」
張槐頓時急了:「娘你說啥話哩?菊花是個好姑娘,那我也不能就娶她呀!」
結果,他的嗓門大了一點,讓隔壁的花婆子聽見了,也代表全村人都聽見了——這花婆子就是個典型的大嘴巴!
然後,在全村沸沸揚揚的傳播下,菊花就投了鏡湖尋短見。要不是被人救了,沒準現在都埋到土裡了。
菊花一家氣得要命——誰要嫁你了,就傳出這話來禍害他家閨女?就算他們心裡雖然也曾經奢望過,那不是沒敢說出來嘛!
菊花的哥哥青木問明了事情的經過,大怒,狠狠地揍了張槐一頓,再也不肯理他!
唉!青木很疼他妹妹的。這次可是真的生氣了!
張槐苦著臉,瞧著菊花走向西邊小青山腳下那棟獨門獨戶的土坯房屋,歎了口氣,轉身扛起鋤頭,大步向村裡走去。
***
菊花走在田埂上,遠遠望去,自家的房屋背靠小青山,坐落在山腳下,山上是一片色彩繽紛的樹林。不同於春天滿樹凝固的綠,醉人的秋色是流動的,沒有明顯的色彩界限,赤橙黃綠交相輝映,絢爛之極,耀人眼目。
小清河如一條玉帶似的,從小青山裡竄出,先由北向南,在她家門前拐了個彎後,逶迤向東流去。
若不考慮那房屋的貧寒,眼前倒真是一副好圖畫!
這小青山的腳下就住了她一家,離東邊的村子還有好大一截路。
三間土坯房,茅草頂,沿著門前稻場圍了一圈竹籬笆;竹枝間種了些木槿,圈出個不大的院子。這讓她想起曾在書中看到的極美的描寫「茅簷土壁,槿籬竹牖」,可那是人為造出的農舍,她家卻是貨真價實的貧窮。
院子左邊靠近廚房,是一小塊菜地,種了些茼蒿菠菜青蒜小蔥啥的,顏色碧綠,青翠欲滴;扁豆架子爬滿了這邊的籬笆牆,但籐葉已經稀疏,顯然就要下市了。
右邊是茅房和柴火堆。
屋後就是小青山了,綿綿密密的灌木和各種雜樹葉子已經開始泛黃,有些過渡成紅。
正屋的廊簷下晾曬了好些玉米棒子,一串串金黃色的玉米,色澤誘人,看著遠比吃著舒坦。
背靠山,前臨水,按菊花前世聽人說的,這是塊風水寶地啊!咋家裡還這樣窮哩?
廚房的後邊是低矮的豬欄。菊花快步來到豬欄門口,將那還帶著露水的豬草撥了一些到豬食盆裡。已經百來斤的大黑豬立即哼哼地趕過來,一頭扎進野菜堆裡拱去了。
菊花將剩下的野菜掛在一邊晾著,這才走進家門。
走進堂屋,只見她娘楊氏坐在小板凳上,埋首在面前一隻大木盆裡,使勁地搓著衣裳。
那污水不停從她手指縫中流下來,看的菊花心裡一縮——這副情景就跟前世的母親洗衣裳一樣,後來自己為家裡買了洗衣機才好些了——她忍不住眼睛有些發紅。
「娘,我回來了。」菊花對楊氏叫道。
楊氏臉色陰沉地抬起頭,看到是自家醜丫頭回來了,忙換上笑臉柔聲道:「菊花回家來了?快去洗個臉,一會你爹跟青木該回家來吃飯了。」
她四十出頭,腦後梳了個光溜溜的髮髻,臉上還算光潔,只眼角有了不少皺紋。
「噯!」菊花答應了一聲,先換上一雙乾淨的布鞋,將腳上那雙被露水打濕的破鞋提到門外,放在台階上斜靠著,對著大太陽曬,然後才順著廊簷到廚房去洗臉。
楊氏瞧著閨女單薄的背影,心中一酸就想流淚,她使勁忍著,吸了一下鼻子。
想著自己好好的閨女,要不是小時候被啥東西給咬了,臉上起了一大片肉瘤,哪能讓人埋汰說沒人要?瞧兒子青木的樣貌就知道,要是沒有那肉瘤,閨女定會長得很好看——自己跟娃他爹又不醜!
這都怪自己,沒照顧好娃子,可憐的菊花!
她到底還是沒忍住,眼淚「吧嗒、吧嗒」掉進盆裡,落在搓衣板上,濺起的污水又落入盆中。
菊花到了廚房,先從灶台上的爐子裡拿了些熱水倒入自己專用的小木盆,放到洗臉架上。
鄉下人為了省柴,在兩口鍋之間,靠近灶口的地方,砌上一隻大鐵罐子,添上水,無論哪個鍋裡燒東西,都會連帶地將罐子中的水燒熱甚至燒開,所以,平日裡熱水總是不缺的。
洗臉的時候,當手一觸及那臉上的肉瘤,菊花又忍不住心裡難受起來——長得醜也就罷了,這滿臉的古怪玩意兒,連洗臉也不方便,只能小心翼翼地拿水沖洗,再用布巾將水吸乾,簡直是活受罪!
洗過臉,她暗暗歎了口氣,又拿起竹掃把將三間屋子和廚房都掃了一遍,用撮箕將垃圾裝起來倒進茅房旁邊的漚糞池。
聽到門口傳來「當、當」兩下鋤頭砸在石板上的響聲,就知道是她爹鄭長河和哥哥鄭青木回來了。爺倆一早就扛著鋤頭去山腳下的地裡忙活,準備收拾好了點小麥呢。
她手腳勤快地用另外一隻小木盆打好洗臉水,放進一條破棉布巾,端到洗臉架上,喊她爹和哥哥洗臉吃飯。
隨後麻利地盛了四碗玉米面熬的粥,和一盤玉米窩窩頭一起端到堂屋那張顏色泛黑的舊桌子上,又搛了些醃豆角和醬菜瓜,擺好碗筷,等大回家來吃。
待楊氏搓完了衣裳,潑了污水,洗手上桌後,鄭長河父子已經坐下端著碗吃起來了。
菊花手裡端著一碗粥,邊吃邊打量老爹跟哥哥。
她爹四十多歲,五官端正,相貌樸實憨厚;她哥哥更是身材挺拔,一點也不比那張槐長得差,就是性子內斂,整天悶聲不吭的!
母親就更不用說了,年輕時候應該還挺漂亮的,現在還風韻猶存呢!
一家人就自己是個異類。唉!人品太差?
鄭長河感覺到菊花打量他,抬頭對她慈祥地笑笑,溫和地說道:「你哥哥早上在水溝裡用竹簍子逮了幾條小魚,給你中午熬點湯喝。今兒可感覺好些了?」
他和媳婦一樣心疼這個閨女。明明是聽話柔順懂事的好閨女,卻那樣被人恥笑,讓他心中很是不忿,可也沒有法子——嘴長在旁人身上,他又管不住!
菊花臉上的疤痕不是沒找大夫瞧過,卻無人能治。
他只得平時盡量對她好一些,有時賭氣想,大不了自己養閨女一輩子,這也沒啥!
菊花忙點點頭道:「好多了。」
她見娘和哥哥都抬頭關心地看她,心裡暖暖的——總算老天爺沒把事情做絕,好歹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家,不像有的農村人家,對女兒是非打即罵的。
楊氏接過話茬說道:「明兒我到集市上扯些布,給青木做衣裳;順便買些大骨頭回來,熬湯給閨女補補。」
青木頭也不抬,呼嚕喝著粥,半天才嗡聲嗡氣地說道:「我不要。給妹妹做吧!」
楊氏面色一滯,張張嘴,不知要咋說才好。
她倒不是偏心,只是家裡窮,給青木做衣裳,他穿舊了還能改改給菊花穿;要是給菊花做了,那青木穿啥?他這兩年竄得快,個子一年比一年高,想將就都不成。
菊花輕聲道:「我穿哥哥的舊衣裳就行了。哥你都這麼高了,爹又沒衣裳改給你穿,不做咋行哩?」
鄭長河一揮手解決了這件事:「兩個娃都做。等忙完這陣子,我就去山裡打獵,還能有些收入。」
楊氏忙答應著,臉上也有了笑容。
菊花卻沒怎麼高興——她這張臉,穿好衣裳也是浪費!依她說,還不如省點錢幹別的。難道爹娘還指望靠穿衣打扮把自己嫁出去?
第二章 癩皮女,沒人娶
吃完早飯,爹娘和哥哥又下地忙活去了——玉米可是還沒收完哩。
菊花則挽起一隻大籃子,裡面是楊氏早上搓好的衣裳,她要拿到小清河邊去洗的。
小清河從她家門前不遠處流過,一條羊腸般的平實土路,通向河邊。路兩邊的草地上,滿是一簇簇金黃色的小野菊,恣意怒放,活潑張揚,不比那些人工培育的花兒雍容和嫻雅,卻另有一番盎然野趣和勃勃的生機!
她想,待會洗完衣裳,採一些野菊花回家,曬乾了泡水喝,這可是清熱解毒的好東西呢!
走到河邊,將衣裳倒在草地上,籃子擱在水裡涮了一回,放在身後一處乾淨的地方,然後才蹲在一塊大石板前,一件一件的清洗。
清清的河水緩緩流動著,菊花手裡提著髒衣裳在河中來回擺動,那污水就淌走了;再將衣裳放到石板上,用棒槌砸幾下,揉搓一番,重又放到水中擺動一回,差不多就清清爽爽、乾乾淨淨的了。
將洗乾淨的衣裳放到身後的籃子裡,菊花瞧著那清澈見底的小清河,覺得靈魂也彷彿受到了洗滌,一直鬱悶堵塞的心口也舒暢了好多!
這樣的生活也許沒那麼難捱呢!
只是,長得醜沒關係;嫁不出去也沒關係;吃不好穿不暖可就有關係了。
她想,賺大錢她是沒那個本事,也不想去費那個力氣——她上輩子不就是從那樣的生活中逃出來的嘛,還是老老實實地養些豬啊雞鴨啥的,讓家裡過得殷實一些。
目標雖小,卻也不是那麼容易達成的,還得努力奮鬥啊!
細細思量著新定下的目標,菊花飛快地洗完衣裳,然後挽起籃子,沐浴著金秋的陽光,走在那點綴著無數金黃野菊的草地中間,忽然就有了輕鬆和愜意的感覺!
她回到家,將衣裳晾曬在小院裡。院子前面左右兩邊各栽了兩根粗樹樁,中間拉起一根粗麻繩,晾曬衣裳很是方便。
忙完見時間還早,便提了一隻大簍子,又多拿了一個布袋,到鏡湖邊去採小野菊。
秋日的天空清澈碧藍,天高雲淡,雖然還有秋老虎的尾巴,但菊花絲毫不覺悶熱,反而有秋高氣爽的感覺。
鏡湖四周是一大片的草地,草地外才是田地。她在草地上忙忙碌碌的採摘野菊花,不停地來回巡梭、轉悠著,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在花間飛舞的蝴蝶。
她雙手靈動地翻飛,將一朵朵新鮮明艷的野菊從花萼底部掐斷,那些已經開花的小野菊單放在竹簍裡——準備曬乾用來做枕芯;那些將開未開的小野菊則裝進布袋裡——這個是用來製作菊花茶的。
金粉色的小野菊,開得熱鬧而喧囂,讓看到的人心情跟著雀躍。很奇怪,花兒明明是靜靜地隨風搖曳,但她就是覺得它們在歡快無拘地淺笑著,恣意地張揚著那一抹嬌艷的金黃!
她一時情不自禁,差點開心地將一朵盛開的野菊插到頭上,想起自己的臉,揚起的手臂又垂了下來。
真是沒勁!她撇撇嘴,看來自己還是很在意這個的!
話說,只要是個女人,就沒有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哪怕她打定主意要做尼姑,那也肯定是要做個美貌的小尼姑!自己說不在意,那不過是自我安慰和鼓勵罷了,要不整天幽怨給誰看呢?
忽然遠處傳來孩子們的歡笑聲。
她抬頭一看,一群孩子從東邊的村子裡衝出,向著鏡湖邊跑來。那叫嚷歡笑聲充斥原野,歡樂的氣氛也感染了她,她嘴裡也愉快地哼起了歌兒,低下頭繼續忙碌。
不過,很快她就快樂不起來了!
那群孩子遠遠的瞧見她的身影,一齊大聲叫喊起來:「癩皮女,沒人娶,氣得跳到鏡湖裡;癩皮女,沒人娶,氣得跳到鏡湖裡。」聲音整齊而押韻,清脆的童音在秋高氣爽的田野裡,顯得格外嘹亮悅耳。虧得他們怎麼編出來!
菊花直起腰,張大嘴巴瞧著遠處的那群孩子,眼睜睜地瞅著他們一邊唱一邊跳著往自己這邊跑過來,一時不知如何應付這一情況。
竟然被榮幸地編成歌謠了,這真是……淚流滿面啊!
小孩子是天真無邪的,但他們天真的童言稚語往往一語中的,也最是傷人!
菊花猶記得上一世的時候,自己抱著朋友家兩歲的乖乖女逗弄。那小女孩本和她臉挨著臉,忽然抬頭,睜著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對她說道:「阿姨,你臉上有小黑點呢!一個,兩個……」
瞧著那粉嫩的小手在自家臉上移動,她當時心裡一哆嗦,忙拉下她的小手,制止她再數下去,小女孩猶睜著大眼無辜地看她。朋友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邊喘氣說自己絕對沒有教過孩子。
這時,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傻呆呆地望著那群孩子轉著圈地跑跳,一邊口中唱著「癩皮女」的歌謠。他們臉上的神情是興奮的,笑容是燦爛的,彷彿因為自己這邊人多勢眾,震住了那妖怪一樣的醜女而開心。
若是忽略歌謠的內容,眼前這一幅村童戲耍圖,倒是很令人心情愉悅的!
她正不知所措,忽然從身後傳來一聲大喝:「石頭,你在幹啥?」慍怒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
回頭一看,原來是剛穿到這邊時救過自己的秦大夫,他是一個游醫,暫時停駐在清南村。
秦楓一襲銀灰色的棉布長衫,頭髮在頂上挽了個髮髻,插著一隻木簪。二十出頭的年紀,清俊的面龐,眼神銳利。
他正怒目瞪視那群調皮的孩子。
想來他在村中是有些威信的——領頭一個五六歲的虎頭虎腦小男孩,見了他惱怒的神色,吐了一下舌頭,回身撒腿就跑了,其他的孩子見狀也跟在後邊一哄而散。
秦楓轉身,擔憂地看著眼前的菊花,見她已經恢復了平靜和沉默,便溫和地展顏笑道:「小娃子調皮,也沒啥壞心。你別理他們。」這裡的人都是將孩子稱作「娃子」的。
停了一下,他又說道:「我會注意找一些草藥,順便跟同行打聽,如果找到了治療你臉上疤痕的方法,一定來幫你治。」
菊花見他竭力安慰自己的樣子,暗想這人倒是醫者父母心!但是她也沒說什麼——少跟人打交道,這是她給自己定下的原則,畢竟這身體已經換了副靈魂——可眼下不說點什麼似乎也不好。
於是,她抿了下嘴,輕聲回道:「沒事兒!謝謝你!」然後提著簍子轉身就走了。
秦楓瞧著菊花的背影,只覺得哪裡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想了一想,哦!是了,她鎮定了好多!
以前菊花可是見人就低頭,膽怯又自卑的;剛才的菊花完全沒有那種膽怯,好似十分的平靜和淡然——就算那些小娃子唱得十分難聽,她也只是驚詫而已。
瞧著遠處不停彎腰採摘野菊花的身影,他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向鏡湖邊走去。
在湖邊挖了幾味常見的草藥,他便準備上小青山去了。還未轉身,就聽那些轉移到鏡湖邊玩耍的娃子們哄鬧起來,中間夾雜著哭喊和驚叫聲。
他快步走過去,只見狗蛋正驚慌地叫著:「石頭掉水裡了,石頭掉水裡了!」
其他的小娃子害怕得直往後退,鏡湖的水面上還蕩漾著一圈一圈的波紋。
他心裡「咯登」一下,忙拉住狗蛋問道:「在哪裡掉下去的?」
狗蛋哆嗦著手指向一個地方:「就……在……那!」
他話音未落,秦楓已經跳下去了,連衣服也未來得及脫。
好一會,他才冒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又一頭紮下水去。
見他第一次沒有撈到人,已經有娃子害怕得哭喊著回村叫人了;附近田地裡幹活的人聽見喧鬧聲,都扔下農具向這邊跑過來——他們有些是小娃子的父母,擔心自家的娃兒,當然要過來瞧瞧了。
菊花經歷了被小娃子羞辱的插曲,也沒放在心上,繼續採摘小野菊。
哼!本姑娘穿越時空而來,那是見過大世面的,跟你們一群小屁孩計較啥!
看著已經滿起來的簍子,她伸了個懶腰,準備回家做午飯。
可是鏡湖邊傳來嘈雜喧鬧的聲音,還摻雜著婦人聲嘶力竭的哭聲。她轉頭望向那邊,已經是圍了好多的人;遠處的村路上,還有人手中抓著草帽,飛奔向這裡。
菊花想,又有人落水了?看情形肯定是。
這鏡湖還真是不吉利,才幾天時間,就有兩個人掉進去了。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其實也是失足落水,並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救上來都沒氣了,正好趕上她穿了過來。
瞧著湖邊圍聚的人越來越多,她皺了皺眉,本不想去,但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又跑過去了。
去看看吧,她邊跑邊想!
那悲慟的哭聲讓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就像當日剛穿過來時,她娘楊氏的哭聲一樣,絕望而淒厲,讓人聽了心裡淒惶不安,汗毛乍起!
到底是誰落水了呢?
第三章 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
菊花來到湖邊,還沒靠近人群,就聽一個婦人拉長聲音斷斷續續地哭道:「我的石頭唉——你不要丟下娘……你丟下娘可咋辦哪……我的兒——啊——」
哀哀的哭聲如唱戲般拖著長長的尾音,卻激得人渾身起皺,從心底冒出悲涼之意!
外邊圍著的人聽了,無不心酸落淚,更有那心軟的小媳婦跟著嚶嚶地哭泣起來。
菊花心裡一著急,也不管自己的臉難看了,使勁地擠進人群。
只見人群中間坐著一個頭髮蓬亂的婦人,閉著眼睛嚎哭,眼淚鼻涕流的滿臉都是。
她懷裡抱著剛才領頭嘲笑菊花的小男娃,臉上死寂一片;秦楓渾身濕淋淋的,垂頭喪氣地站在一邊,緊抿著嘴唇。看來剛才是他下水去救的,顯然沒有救過來,這使他十分沮喪。
她剛想開口,「石頭——」又一聲狼嚎似的男聲傳過來,人群紛紛讓開,一個三十出頭的高大漢子衝進來,看到婦人懷裡緊閉著眼睛的娃兒,像被抽去脊骨似的,一下子癱軟在地上,兩手握拳不停地捶著草地!
「我的石頭啊!!!」他那淒厲吼叫更是驚心動魄!
菊花再也忍不住了,這悲傷而又慘烈的氣氛感染了她,心兒狂跳起來,禁不住眼淚直流,連推秦楓道:「給他渡氣,快幫他渡氣!快啊!」
秦楓莫名其妙地瞧著她。
菊花大叫道:「對他嘴裡吹氣,說不定還有救。將他身子放平,不能這樣抱著。」
要死了,時間長了救不過來了!
菊花的心狂跳著,再也不想跟他囉嗦,衝上去一把將小石頭搶抱過來,平放在地上,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捏開他的下頜,深吸一口氣,對著石頭的嘴裡吹去,反覆進行!
那婦人傷心之下,兒子被搶走,不禁大怒,伸手就要來推搡菊花!
秦楓急忙攔住她道:「讓她試試!別打擾她!」他心裡萬分的驚奇,兩眼一眨不眨地瞅著菊花不停地往小石頭嘴裡吹氣。
菊花奇怪的動作,讓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即便是後來的人,也被先到的人噤聲;石頭的爹娘更是死死地憋住哭聲,緊張地盯著菊花。
過了好一會,石頭還是沒有反應,菊花仍不想放棄。
她從未做過這種急救措施。可是在上輩子,誰沒聽說過啊,電視上也是常見的。至於人工呼吸到底要做多長時間,她根本不清楚。本著堅持到最後的救人精神,便一直反覆做著。
見沒有效果,她便將左手放在石頭的胸口,右手按在左手上,輕輕地往下按壓,然後放開手,對秦楓道:「照著這麼做,知道了嗎?」
秦楓點點頭,照她剛才的動作做了起來;菊花則繼續為石頭做人工呼吸。
秦楓是一個很認真的大夫,眼下即便萬分疑惑、不相信菊花,也要配合她——生死存亡的關頭,一點希望也是不能放棄的,一切疑問待會再說。
也正是他這種謹慎負責的態度,和菊花懵懂無知的熱情,將石頭從閻王手中搶了回來。
當石頭輕咳一聲,嘴邊流下一灘水漬時,旁邊的人全歡呼起來;秦楓也怔住了——居然真的救活了!
石頭的爹娘更是又哭又笑的抱在一起,女人使勁地捶著男人的後背,哭得比剛才更厲害了。不過,這是喜悅的淚水。
菊花顧不得其他,忙將石頭的身子翻過來,用膝蓋頂著他的肚子,輕輕震了震,石頭的嘴裡便不停地流出水來。
好一會,她才停下來,對秦楓說道:「剩下的該你了。」——她可是不懂醫術的。
秦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將石頭放在他娘身邊靠著,自己給他把脈;石頭爹早脫下自己的衣裳給兒子包了起來,防止他著涼。
石頭爹叫趙三,村裡年輕的都叫他「三哥」,年紀大的稱呼他為「三哥兒」。
這會兒他趴在菊花面前,就著草地對她磕了三個頭,嚇得菊花忙不迭地躲著。
趙三這個昂藏漢子,紅著眼睛啞聲對菊花說道:「菊花呀,今兒要不是你,三叔可就沒兒子了。給你磕頭是應該的。待會石頭也要磕。」
石頭娘也連連說道:「要磕,要磕!」她臉上殘留著鼻涕眼淚痕跡,甚是難看,這會兒卻是笑得燦爛無比!
旁邊一個臉色黑紅的胖子接口說道:「三哥,不是我說你,你要謝菊花有的是法子。你對她磕頭,那不是折她的壽麼?」
菊花急忙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連聲道:「對,對!還是別磕頭了。秦大夫那天救了我,我也沒給他磕頭哩!」
周圍的人聽了這話,臉上露出異樣的神色。
菊花也很懊悔說錯了話,一時情急,忘了自己現在是清南村的「緋聞」人物,她拔腳準備離開這裡——反正也沒自己啥事了,她還要回家做午飯呢!
不料那個狗蛋見石頭醒過來了,也不害怕了,又恢復了小娃子的活力,他蹲在石頭跟前,大聲對他說道:「剛才癩皮女和你親嘴了。親著親著就給你親活過來了。你長大了要娶她才成!」
人群頓時一片寂靜,大家都瞧著菊花。
一個大臉盤子的村婦——看樣子是狗蛋娘——伸手揪住狗蛋的耳朵,將他扯得站了起來,嘴裡罵道:「死小子,就你多嘴!菊花!狗蛋還小,你別氣啊!」
靠在娘懷裡的小石頭頓時「哇」地一聲哭起來:「我不要娶癩皮女!我不要……」好在這小子剛醒過來,叫了兩聲就沒勁了。
石頭娘和趙三尷尬不已,圍著的人群也要笑不好意思笑的樣子。
趙三繃著臉呵斥道:「叫菊花姐!啥癩皮女,跟哪個學的?」
人群外邊,張槐手足無措地呆立著。
他也是瞧見一大群的人圍在這鏡湖邊,馬上就想是不是醜丫頭又跳湖了。待心急火燎地跑過來一看,不是菊花,這才鬆了口氣。
好不容易按捺住「怦怦」猛跳的心臟,喘了口氣,正聽到菊花說「秦大夫救了我」,心裡就有些不自在;誰知狗蛋偏又說出這話,更是讓他覺得尷尬!
一個四十多歲塗脂抹粉的婦人——菊花認出她是柳兒娘——大聲笑道:「我說石頭啊,你這是乾操心。菊花比你大那麼多,咋嫁給你哩?」
她一邊說著,一邊大聲笑,兩眼掃視周圍人,卻沒有幾個人應和她。村裡大多數人還是質樸的。
菊花拉下臉對石頭道:「誰要嫁你?你給我送十斤魚乾來,這救命之恩就一筆勾銷了。記著,要弄得乾乾淨淨的。」
莊稼人大多純樸,如果欠了人情,那心裡一定不安寧。這孩子還擔心長大要娶她,還不如要些實惠的東西,又解了人家的麻煩,一舉兩得。她可喜歡吃魚乾了,蒸了吃特別下飯。
大家都錯愕地瞧著菊花認真的神情。小石頭卻生怕她反悔似的趕忙答道:「好,十斤就十斤。不許耍賴!」
菊花正要回答,卻聽見人群外她娘嘶聲大喊:「菊花——」拉長的淒厲音調嚇了她一跳。
緊跟著,楊氏粗暴地用力分開人群鑽進來,看見菊花好好的站在那,緊張的心情頓時放鬆,但還是一把抱住她哭道:「菊花!你可不能幹傻事啊……咱不稀罕嫁他。娘養你一輩子!」
她哭得稀里嘩啦的,死死地抱著閨女不撒手——生怕自己一鬆手,菊花就要跳進這鏡湖去了。
菊花聽了前一句話,知道楊氏誤解了她——以為她又尋短見呢!當著這麼多人,心裡很難堪,剛想拉她走,又聽到後邊兩句話,不禁心裡一酸,也跟著掉起淚來——娘能說出這樣的話,那是真心維護她這個閨女的。
張槐聽了更是無地自容。他也是委屈萬分——明明自己也沒做錯啥,這會兒卻感到罪大惡極似的。他躲閃著周圍人瞧他的異樣眼光,想走又不好走的,甭提有多難受了!
菊花抽抽鼻子對楊氏說道:「娘,你弄錯了——是小石頭不小心掉進水裡了,不是我。咱回吧!」
石頭娘急忙跟楊氏說道:「鄭嫂子!今兒多虧了你家菊花哩,要不然我的石頭可就沒了。」她說著不禁後怕,又抹起了眼淚。
秦楓見菊花一副急著要走的樣子,便對石頭娘道:「趕緊回去給石頭煎藥吧,我已經開好方子了。石頭嗆了這麼久的水,還得小心調養幾天才成。我一會給你們送藥過去。大家都散了吧。」
柳兒娘臨走的時候,眼神熱切地盯著菊花。可是瞧見楊氏寶貝地拉著她不撒手的樣兒,又悻悻的低聲咕噥道:「一個癩皮女,還這麼寶貝!」
人群慢慢地散了。
趙三一家臨走的時候,對菊花母女是謝了又謝,並說等石頭好了,還要上門道謝。
等人都走光了,秦楓方才含笑問菊花道:「菊花,你是咋知道這種救人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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